《唐诗300首》 044.夜归鹿门歌
夜归鹿门歌①
孟浩然
山寺钟鸣昼已昏②,渔梁渡头争渡喧③。
人随沙岸向江村,余亦乘舟归鹿门。
鹿门月照开烟树④ ,忽到庞公栖隐处⑤。
巖扉松径长寂寥⑥，唯有幽人自来去⑦。
【注释】
①孟浩然四十岁西游长安,求仕无成,开元十八年(七三0)秋返家乡襄阳(今河南襄阳)。在与城南旧
隐处岘山隔沔水相望的鹿门山辟别业,往复于两处,至开元二十八年去世。本诗作于此期。歌:诗体名,
《文体明辨》:“其放情长言,杂而无方者曰歌。” ②钟:指佛寺晚钟。③渔梁:河水渡口。 ④烟树:指月
未上时树色如烟,昏暗不清。 ⑤庞公:庞德公,汉末隐士,居岘山,为诸葛亮等所钦重。荆州刺史刘表屡次
请他出山,他携妻子登鹿门山采药一去不返。⑥巖扉:山岩豁口如门状。巖、岩通。扉,门扇。⑦幽人:
幽居之人,隐士。
【语译】
山寺传来了报时的晚钟声,原来天色已渐渐向黄昏;河水边,渔梁渡口声喧喧,晚归的人
们争着上渡船。渡船到了彼岸,村民们踏着岸沙回江村;(岸沙铺向了远处,人影浸入了瞑
色,)我也乘舟归去,独自归向隐居的鹿门。月出了,(人静了,)清辉驱散了昏霭,照临着山上
的从丛树林;我信步徐行,不觉来到了乡贤庞德公的旧隐处。月光照耀着壁立相向的山岩,这
是隐者天然的门户;月光照彻了两边延展的松林,这是信步往复的天然径路;山林历经了多少
岁月的长河,却依旧一切寂寥如初。唯有那离群索居的幽人脚步,传响在月光下,空山中。
【赏析】
本诗抒写企慕古贤,遁世无闷的幽洁情怀。以“余亦乘舟归鹿门”为中枢,前以今日众人之
“争”、“喧”,反衬“我”;后以古之贤者的“长寂寥”影借“我”,结出“幽人自来去”主旨,
收合全篇。“幽”是全诗的主色调,诗人不仅以今人、古人来反衬正衬我之幽独,更以黄昏、月出
的景色转换来渲染色氛,月照深山,树色朦胧,巖扉松径,闻无声响,画出了与“渔梁渡头争渡喧”的
人间世截然不同的幽深的山景,却也因众人与“我”同舟共济,而使这人间世与出世间有一种隔不
断的联系,所以全诗幽而不冷,这也是浩然隐逸诗的共同特点,与王维后期隐逸诗如《辋川绝句》之
幽冷寂灭颇有不同。这固然因为他的性格本狷介疏狂,却也与他早卒于开元二十八年,未像王维那样
经历天宝之世才俊之士濒于绝望的心境,以及破碎一代唐人幻梦的“安史之乱”有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