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诗300首》 051.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
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①
岑参
北风卷地白草折②,胡天八月即飞雪。
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③。
散入珠帘湿罗幕④，狐裘不暖锦衾薄⑤。
将军角弓不得控⑥,都护铁衣冷难着⑦。
瀚海阑干百丈冰⑧,愁云惨淡万里凝⑨。
中军置酒饮归客⑩,胡琴琵琶与羌笛⑪。
纷纷暮雪下辕门⑫,风掣红旗冻不翻⑬。
轮台东门送君去⑭,去时雪满天山路⑮。
山回路转不见君,雪上空留马行处。
【注释】
①本诗与上诗同期作。题意是脉白雪以送武判官归京都长安。“京”字原无,据《岑嘉州集》补。 歌,
见上诗注①。武判官,当是岑参在封常清幕府的同僚。判官是节度幕府佐理军务的属员。②白草:西
北地区所产秋日干枯后变白的草,为牛马所嗜食。③梨花开:喻树上雪花。 ④珠帘:珠串的帷帘。罗
幕:锦罗制的帐篷。罗是质地较厚重的丝绸。 珠、罗在这里均为美称。⑤狐装:狐皮大衣或披风。铺
衾,锦缎被子。薄:是说雪寒使锦衾也显得薄了。 ⑥角弓:以兽角为弓背的弓。 不得控:拉不开。
⑦都护:镇守边疆的军府长官。唐时晋六都护府,各设大都护一员。都护与上句的将军都是泛指。⑧瀚
海:旧说为大沙漠,因浩瀚如海故名。今人柴剑虹先生《“瀚海”辨》考证,维吾尔族人将陡峭的山崖所形成的
陂谷叫作hang,可译成杭海,或瀚海。北庭都护府下有瀚海军,由“瀚海”得名。 阑干:纵横貌。⑨愁
云:云厚而色灰暗似愁。⑩中军:此指主帅营帐。左、中、右三军,中军由主帅亲率。 饮归客:请归客
饮,饮字使动用法,读去声。归客,指武判官。 ⑪这句说各种胡乐器奏鸣侑洒。⑫辕门:军营门。帝
王巡狩或军队出征,止宿野外,以车周围作屏障,又竖二车,使车辕相向为门,称辕门。后沿用。⑬掣
(chi):牵曳。 冻不翻:冻硬而不飘动。⑭轮台:见前《走马川行》注①。 ⑮天山:唐时伊州、西州西
北一带山脉统称天山。
【语译】
北风卷地吹过,吹折了塞上坚韧的白草,八月里(中原还花团锦簇),胡天却已经大雪飞
舞就如同一夜间春风忽地来,吹绽了雪白的梨花,千树万树。雪花散入了珠串的帷帘,
打湿了罗缎的帐幕;狐皮大鳖没一丝暖意,锦被因此也显得单薄。将军拉不开冻硬的角弓,
都护的铁衣,更冷如冰块难穿着。漠野陡峭的崖壁上,纵横悬挂着百丈冰柱;惨淡的云色似
愁,凝满了万里天穹。中军帐里,置备了酒宴,为归客饯行;胡琴、琵琶,和着羌笛一齐奏和。
黄昏了,宴罢了,送君到辕门,那纷纷的暮雪啊,依然飘个不住。朔风掣曳着营门的红旗,可
它也冻硬了翻转不动。送君啊,直送到轮台城门东,君行东归啊,大雪弥漫天山路。山回路
转啊,终于望不见君,空留得,马蹄印儿,绵绵延延一处处。
【赏析】
这是首赋咏体的送别诗,咏边地奇丽雪景,抒送别浩荡之思。雪景是诗的明线,别意是诗的
暗线。写雪景由外入内,至送别中心(中军),更由内向外出辕门、出东门,放眼天山路,极尽变化
而寓于层次,而雪景的每一变化,都蕴含着一个感情层次,从而加强了抒情的形象性。
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,奇思逸想,最为传诵。然而如无前二句“北风卷地白草
折,胡天八月即飞雪”,便会相应减色。雪花似梨花,春风忽吹,万树竞发,孤立地看这二句,会以
为是喜雪之句,唯因前二句写足胡天寒苦,这二句才切合题意,边地八月无花,唯有这雪花为大地
妆点,美则美矣,但其中不更有着一种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悲凉况味?
“轮台东门送君去,去时雪满天山路。山回路转不见君,雪上空留马行处”,又是送别的名句。
天山旷查,雪压曲曲山径,似同离人愁肠,而那印落在积雪上的点点马蹄印,送走了行人,却牵引
着送行人的心。能将离思写得如此饱满有含,确不多见。
人们读本诗都注重以上两组景象,却忽视了在结构与意蕴上都举足轻重的另外两组景象:
“瀚海阑干百丈冰,愁云惨淡万里凝”;“纷纷暮雪下辕门,风卷红旗冻不翻”。前一组好比是全诗
的主心骨,境界宽大,形象卓拔,虽然是愁苦,却充满着大气;虽然是徘侧,却透露着强项。全诗赖
此二句撑柱,才在离思中有一种振拔之感;而辕门前那杆在白雪中冻不翻的“红旗”,似乎接过了
这种精神,而透入了结尾的意象,使送别天山路含有浩浩不尽的意态,表现了盛唐才士与众不
同的离思。
请尤其注意上文提示的四组意象,贯串起来,再依前所提挈的线索通读全诗,仔细品味,也许
你会读出些新的感受来。
本文生字（多音字）
衾，读音:
[qīn]：1.被子。 2.尸体入殓时盖尸体的东西。
挈，读音：
[qiè]：1.举起；提起。 2.带；领。
